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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蓝袍邪】落雪

雪落满山坳。

吴邪说：“明天会有一队汪家人来，其中食指最长的那个是他们的领头，你要把他留到最后，让他体温升高到显现文身，然后杀掉他，在尸体冷却之前把他手臂上的凤凰文身完整地剥下。”

火光映照下，阴影爬上他的脸，占据很大地盘。他眉眼向下压着，眉心蹙起，现出几分苦相，眼角却露出悲悯，可是他的语气那么坚定，如果只听完全想不到他心存不忍。阴影中，他的眼光比灯火更亮。

蓝袍人擦拭着藏刀，轻松应下。

吴邪叹了口气，“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趟北京，做个植皮手术？”

蓝袍人说：“不用那么麻烦。”

“怎么？”

“族里有流传下来的方子，我手里有药。”

“哦。”吴邪答应一声，没多问。他的好奇心这些年里已经消磨了不少，如果放在五年前他一定会寻根问底，至少也要请求看看秘药，但现在他没兴趣过多探究，他知道蓝袍人说到就会做到。

雪已经停了，风还在呼呼刮，卷着雪絮顺帘毡缝隙溜进来。蓝袍人放下手里的藏刀，把帘角掖紧，用石头压好。他习惯高原生活，这点寒风并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，但是吴邪身体不太好，需要精心照料，尽管吴邪本人拒不承认。

“该睡觉了。”蓝袍人对吴邪说。

吴邪摇摇头：“不困。”

蓝袍人径直大步上前，一把将吴邪抱起，放到褥子上，不容置疑地把外衣给他剥去，又飞快脱去自己身上的外袍，抱紧了吴邪，一手把被子拽过来给两人盖好。吴邪挣扎了两下，知道力量悬殊，躺平了。蓝袍人身上传来藏香，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尖。他索性枕在蓝袍人胳臂上，闭上眼，用嗅觉去捕捉那藏香。他有些奇怪，那个手术做完后他的嗅觉就不太灵了，很多时候闻不到味，偏偏蓝袍人身上的藏香每次靠近必能闻到。起先他以为是香气太浓郁的缘故，然而嗅香囊却闻不到什么味，时灵时不灵的。对此，吴邪的评价是，腌入味了。

蓝袍人的手在他腰间逡巡，吴邪知道他再睡不着就要发生些累得让人很快睡着的事了，于是调整呼吸，伪装成睡着的样子，许是藏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，结果没多久他就真的坠入睡乡。

灯火暗了许多，蓝袍人借着晦暗的光端详吴邪眉眼：清秀干净的一张脸，五官柔和，与藏民大不相同，偏偏眉间藏着乌云般浓重的阴鸷。蓝袍人对人性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，他第一次见到吴邪时就意识到这个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，但他没有见过这张脸上阴霾一扫而空，轻快明朗的样子。也许这也是蓝袍人答应吴邪入局的原因之一。

他在对方额头上用力吻了吻，小心地把衣服卷成一个长筒，用来代替自己的胳膊，然后翻身下床。做这一切时他都小心翼翼，怕惊醒吴邪。他往灯盏里添了一点油，火光明亮了些，又不至于扰人。他重坐回案几前，继续擦拭藏刀。刀刃反射出一道雪白的光亮，锋利无比。

吴邪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隐隐听到外面兵刃碰撞的声音，似乎还夹杂着枪声。安全感占据心头，他很放心蓝袍人的实力，并不担心战况。毡帐门帘围实，密不透光，一片黑暗中他不知道几点了，他还是困，侧耳听了会又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蓝袍人坐在案几前，毡帘卷起一角，外头天光大亮。吴邪往外瞅了一眼就收回视线，侧了侧身子想看蓝袍人手里的东西。

“醒了？”蓝袍人立刻回头看他。想必一直在关注他的动静。

吴邪打了个呵欠，示意自己醒了。

“弄什么呢，给我看看？”

他已经在蓝袍人侧身的时候看到了对方手中的人皮，上面的凤凰文身栩栩如生。但他想看得再清楚些。蓝袍人心领神会，小心端着那块皮送到吴邪面前。

“很完整。”蓝袍人黢黑的眼睛透亮，闪着摄人的光，像晴空下的湖水。

吴邪看得出里面讨要奖赏的意味，凑上去主动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。

吻完吴邪微微喘气，蓝袍人抵着他额头温存了会，继续去处理人皮。

吴邪披上外袍，到毡帐外走了走，外面杂乱的脚印被风掀起的雪盖住了些许，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，推断战斗发生在后半夜到黎明前。

汪家人急了，吴邪露出笑容，勾起的嘴角在瘦削的面孔上愈发显得扎眼。如此寒冷的天气和高海拔地形让汪家人不占天时地利，他们应该在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来，但昨晚那么寒冷，他们却比吴邪预计的时间更早地发起突袭，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几个小时，想必是计划出其不意。

不过，改变不了结果。

越急就越容易出错，汪家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，修正这个错误，但在此之前，他还可以利用这点小小的时间差，为己方争取更大的优势。

牧羊人被羊猎杀的滋味不好受吧。他怀着近乎幸灾乐祸的心态，走到悬崖边上，尸体从这里被蓝袍人丢下去，落进无人山谷，这些尸体会被冰雪封存，在世上存留百年千年，不见踪影。

他搅弄命运，欲打破恶毒诅咒一般加诸九门中人身上的枷锁，为此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也没什么了不起。吴邪下意识按了按嘴唇，向蓝袍人走去。